胞兄渠玉柏,字茂亭,化名渠新民,渠為之。他是一個愛國學生,是一位二戰時期的共產黨員;他是多次身陷囹圄,又是把牢底坐穿的漢子;他是一位抗日滅頑的指揮員,又是一位身先士卒赤膽鐵骨的勇士;他是一位有高尚情操的人,又是一個典型的無妻無子無業的光棍;他的熱血染碧水,忠骨漂荒野,是一位被人民永遠懷念的英烈。
不信神 求翻身
哥哥1914年冬天生于古薛城皇殿崗村一個農民家庭,當時的社會匪盜橫行,蝗旱連年,家庭生活十分困難,他十一歲始學,在鄰村一座廟里上私塾。哥哥聰穎愛學、激進好強。有一天課間休息時,他便爬到大佛像的身上騎著大佛像的脖子玩耍起來,并說:“搬走這騙人的泥菩薩,世道本來沒有什么神,說有神全是騙人的。”哥哥這一舉動令全班同學驚恐,怕他得罪了“神”,這一場景突然被老師發現,并厲聲責斥:“玉柏你要造反,真是膽大妄為,快給我滾下來。”這回老師沒罰他跪,他也沒挨板子打,而是罰他背誦剛教過的《論語》,哥哥竟一口氣背下來,這時全班同學感到驚訝而又欽佩;這位老 師也暗言,玉柏這學生將來必能成器。
1928年秋,哥哥小學沒上完就考入滕縣高小就讀,寒假放學回家他看到農村窮人和地主之間生活的差別,表示極度的不滿,他問爺爺,咱為什么窮?地主為什么富?爺爺說:“那是咱命不好,窮和富是上天和神靈安排的。”哥又說:“不對,不是咱的命運不好,世道上從來沒有什么神,更不是什么命運好壞之說,咱窮完全是由于階級壓迫和階級剝削造成的,咱窮人要想過上好日子,就得翻身求解放,共同起來革命,推翻萬惡的舊社會。”從那時起,他就立志做一個革命者,他便在高小五年級算術課本扉頁上鄭重的寫下“革命”兩個字。
抗日救亡被拘捕
1930年秋,滋陽四鄉師招生,哥哥讀五年級,毅然報考并被錄取,他學習更加刻苦認真,學習成績名列前茅,他每天除完成當天的作業外,便到校園圖書館閱讀課外書籍,如《吶喊》、《彷徨》等刊物。學校舉行各項活動,他都積極參加,因此受到同學們的好評,更受到地下黨員谷 敬默、孫鐵夫老師的高度關注。1931年底在谷、孫兩位地下黨員的介紹下,哥哥光榮地參加了中國共產黨,化名渠新民。四鄉師黨的工作開展非常活躍,在地下黨的帶動影響下,全校要求抗日救亡運動一浪高過一浪,因而也引起了反動當局的仇視。1932年3月的一個晚上,偽滋陽縣 調集十幾名軍警將哥哥玉柏及谷靜默、孫鐵夫兩同志一起逮捕,輾轉到國民黨第三路軍指揮部,后又解押到濟南。國民黨軍法委員會多次對玉柏提審,審問四鄉師有關黨的組織活動情況,哥哥為保全黨的秘密,雖遭毒打,寧死不屈。后經托人營救,玉柏被釋放出來。
再次被逮判刑無期
哥哥走出樊籠回家后,隨即找到地下黨員王臨之(又名王慎莊),王臨之曾是哥哥高小時的老師,在王老師的安排下,到滕縣南門里國民書店“幫忙”,以賣書為掩護,秘密開展黨的工作,化名渠為之。
1932年農歷九月十四日下午,山東軍閥韓復榘駐滕縣旅部的軍警,突然重兵包圍了國民書店。當天夜晚,敵旅長馬進功、李漢章等人,對玉柏審問:“你是一個學生,頭腦簡單,受他人哄騙,把你拉進共產黨,受到嚴刑,你一定恨那些人吧?”玉柏說:“我是個學生,只知念書,從沒有和共產黨來往過,也沒被他人哄騙, 你們對我毒打冤枉死我啦。”敵軍官又說:“只要把滕縣共產黨員的名字說出來,就放你回家,你想做事旅部會重用你。”玉柏說:“你的這些話,我從沒想過。”敵旅長急得直冒汗,指著玉柏說:“你不要執迷不悟,把你送到指揮部,你兇多吉少,再后悔就晚了。”玉柏激昂地說:“你們把我殺了只怪我命短,父母親白養活我一場。”玉柏傷勢稍愈,由兗州押解到濟南第三路軍總指揮部,自稱青天的韓復榘,對玉柏進行訊問,他不動聲色的說:“呵!你這小孩子不是吃過一次官司嗎?放出你后又有何貴干?”玉柏把之前的問話又重說了一 遍,韓假惺惺地說:“只要你把滕縣共產黨員的名字說出來,就放你回家,你如果想上學,濟南市哪所學校都行,并且可以免你一切學習費用。”玉柏氣憤地說:“我沒有干不法的事情,要殺要剮隨您的便。”韓一無所獲,惱羞成怒,尖叫著拉下去重打四十軍棍。玉柏被打得遍體鱗傷,鮮血直流,再次暈死過去。又過了多天,將玉柏移送到山東省國民黨軍法審委會庭審,時任監獄長吳貞贊說:“你這小孩怎么又來啦!你可是一個重刑政治罪犯,又是一個重犯。”隨即宣判,判處無期徒刑,于1932年12月送山東省第一監獄服刑。
率隊痛殲日偽軍
七七事變,國共談判,經黨營救玉柏出獄。哥哥回家后,無一日在家安居,為抗日救亡而奔波,他同黨的交通員渠若朋,以探親訪友為名,去滕縣、趙莊、沃里村、夏鎮、河西沛縣聯絡李樂平、王右池、張運海、張光中及鄉友楊廣立、楊繼元等革命志士。串聯在一起共同研究如何開展黨的工作。哥哥在本村小巷張貼救亡標語及抗日宣傳畫等;向鄰居渠玉連、渠玉平一伙青少年教唱抗日救亡歌曲,引導他們如何愛國愛家。
日寇于1938年春,先后侵占了滕縣廣大城鄉,到處奸、淫、燒、殺,人民陷入水深火熱之中。根據形勢發展的需要,省委指示,在農訓班的基礎上,建立抗日斗爭武裝。定為滕縣農民抗日救國軍,后改為滕縣人民抗日義勇隊,于公(又名 袁永鋒)任隊長,玉柏任政治指導員,同年五月,更名為魯南人民抗日義勇軍總隊,滕縣為第二大隊,哥哥玉柏任政治教導員。
這支隊伍的建立,給氣勢洶洶的鬼子兵以重創和打擊,如:鬼子兵的汽車隊經常行駛在官橋崗頭山的便道上,四月份的一天晚上,隊長于公及玉柏率領十多名隊員埋伏在山旁,天剛佛曉,鬼子兵的車隊由滕縣開往臨城,進入我埋伏圈,哥哥一聲令下,萬彈齊發射向鬼子,土制的手榴彈,在畫有太陽旗的車隊里開了花,打得鬼子懵頭轉向,鬼哭狼嚎,鬼子反撲,義勇軍順著十字河凱旋,這一仗,炸壞敵軍車一輛,打死炸傷鬼子數人,義勇隊無一傷亡。
六月份的一天,義勇總隊司令員張光中、政 委李東平命令二大隊執行炸斷滕北大橋的任務,哥哥帶領隊員偵察地形,摸清敵情,預埋地雷、火力配置,進攻及撤退路線,均作了詳盡布置。敵軍列通過時,玉柏令下,拉響地雷,炸毀炸翻車皮十多節,鬼子死傷數人,并繳獲布匹、糧食、軍火等物資。義勇隊對日斗爭一次次的勝利,很快在廣大人民中間傳開,消除了一部分人認為鬼子不可戰勝的神話,大大鼓舞了人民抗日救國,能戰必勝的信心。
玉柏還率義勇軍在反頑反霸斗爭中屢建奇功,先后消滅東沙河巧村馬衛民、漢奸孫永勝、土匪頭子申寬武、羊莊反動頭子李井周等,為民除了害,為抗日斗爭的順利開展掃清了障礙。
冒險探親 與家永訣
1938年3月17日滕縣失守,日本強盜像野狼似的到處燒、殺、掠、奪。我們村除老、弱、病、殘者外,均四處逃荒,我父母帶我和姐妹逃到湖西二姑家避難,只留下七旬的爺爺守著一片廢墟的“家”。四月上旬一個陰雨的夜晚,哥哥冒著通緝他的危險(漢奸說他是游擊隊,鬼子說他是毛猴子)來家探望,他身挎短槍、手持大刀片,腳穿草鞋,頭戴紅軍帽、身穿緊身夾襖,突然出現在爺爺的面前,在微弱的油燈下,臉顯得又黑又瘦, 但一雙大眼睛卻炯炯有神。爺爺看到這模樣,幾乎不敢相認,爺爺說:“別在外面胡跑啦,快到湖西你二姑娘家找你爹娘去吧,現在兵荒馬亂,給你定妥的紅媒女方家多次催著快娶”……哥哥說:“咱村有六百多間草房全被鬼子燒光,俺二老爺、若木大爺還有年近九十多歲的曾祖母等二十多位老人都死在鬼子兵的刺刀下,這仇恨一定要報,只有拿起刀和槍趕走日本狗強盜,咱老百姓才能過上太平的日子,至于娶親的事,革命不勝利, 絕不娶媳婦。”爺爺心疼的把僅有的一點瓜干給哥哥煮了點湯讓哥充饑并讓哥哥睡了一大覺。東方泛白,哥哥即起,持刀挎槍要走,爺爺緊緊拉著哥哥的衣襟不放,不讓他走,互相拉扯一陣子,哥哥急啦,把刀隨手橫在自己的脖子上說:“爺爺你真不讓我走,我就死在你面前。”爺爺無奈,不敢再作強留,長嘆一聲,松開了手:“任你去吧。”哥哥向爺爺深深一拜,轉身迎著雨后的朝霞走出家園。至此再沒回返。
奉命轉移 血染碧水
1938年8月25日,義勇軍總隊為保存革命實力,避開日寇的鋒芒,奉命向抱犢崮轉移,哥哥帶領二大隊擔負掩護總隊撤退的任務,隊長于公前次作戰已犧牲,哥哥指揮撤退。在滕縣旱河子(今山亭區水泉鄉)中水門口遭頑匪劉宇華隊伍的截擊,經激戰,玉柏掩護總隊已經突圍過去,但聽到后面仍有槍聲,并帶領楊繼元等五名隊員返回增援,冒著密集的火力支援后續部隊,與敵浴血奮戰,楊繼元同志當場犧牲,哥哥身中數彈,腿和胳膊被打斷, 鮮血直流,陷入敵軍重圍之中,三個頑匪抱著他,奪去手槍,在彈盡援絕的情況下,與敵軍展開舌戰和肉搏,咬著敵人胳膊不放,并大罵:“你們這群漢奸、土匪、親日派絕沒有好下場,必將遭到人民的制裁和懲罰”,堅貞不屈的哥哥,不示弱,不手軟,臉不變色心不跳,誓死不降。殘無人道的敵人將血跡斑斑的哥哥裝入麻袋,活生生地扔入河中,被洪水沖走,英勇就義,獻出年輕而又寶貴的生命,時年僅二十四歲。
胞兄玉柏的犧牲,是我們家最大的不幸,我失去了一位尊敬的兄長,父母親失去了一個青春似火的愛子,義勇軍失去了一位優秀的抗日指揮員,黨和人民失去了一位最忠誠的兒子。他的光輝形象和英勇事跡已載入革命史冊。南京軍區政治部原副主任楊廣立、南京軍區后勤部原副部長渠維瑛撰文紀念,棗莊市原市長秦堯基題詞:紀念渠玉柏烈士“赤膽鐵骨”四個紅色大字,并勒石永遠紀念。(渠玉松)